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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居易诗词《琵琶行》的空白艺术

更新时间:2023-08-02 07:58:13 来源:高考在线

白居易诗词《琵琶行》的空白艺术

  白居易的《琵琶行》是千古传诵的经典诗作,关于白居易诗词《琵琶行》的空白艺术是什么呢?

  白居易的《琵琶行》是一部千古传诵的优秀经典诗作,诗歌以简洁明了的记述,抒发了诗人贬官江州时的复杂情感,表达了愤激不平、孤独寂寞、思念家国、怀念帝京的心理,读来感人肺腑,荡气回肠。唐宣宗李忱赋诗《吊白居易》称赏道:“童子解吟长恨曲,胡儿能唱琵琶篇。”古往今来,对《琵琶行》进行注释、解读的论著卷帙浩繁,汗牛充栋,这些解读多采用传统的知人论世,以意逆志,从白居易的身世、经历入手,以《琵琶行》的文本研究为中心,从作品的主题角度出发进行研究,对其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提出许多精辟的见解,陈寅恪先生可谓集大成者。

  随着西方文艺理论的引入,我们不妨以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和研究视角论析这部作品。西方语言学认为,语言文字仅是表达意义的一种特殊符号,不能与所表达的意义本身完全划等号。换言之,语言文字符号表达了人的思想和意识,但人的思想和意识并不能完整地通过语言文字展现出来,语言文字只是承载思想意识的一种特殊载体。这表明,语言文字中存在着大量的空白需要接受者解码,从而理解作者,对作品进行再创作。接受美学强调接受者在文艺作品活动中的作用,认为读者通过填补空白,实现对作品的再创作,并升华了作品的内涵和外延。

  根据西方现代阐释学、接受美学所关注的“空白”“不确定性”等理论,我们对《琵琶行》进行研读分析,就会发现该诗的语言虽然明白晓畅、精纯确当,但亦存在言可达意,但不能尽意,面临言辞在表达意旨时的局限,诗中不可避免地存在“空白”。所谓诗歌空白,指的是诗歌中字面上没有直接写出,需要读者根据各种经验加以思考、想象、联想和体味,经过填补才能领会的内容及思想。《琵琶行》是一部以记述音乐声响为主体的作品,白居易以语言再现当时的视听场景,表达主客惺惺相惜的情怀,诗中存在大量的艺术性“空白”,亟待读者填充补缺,将自身感情融入作品中。诗歌求言外之意,音乐求弦外之音。本文拟从人类感官的角度,探究《琵琶行》中的“空白”艺术,以求拓展白居易诗歌研究的艺术空间,并对“元、白纪事,尺寸不遗,所以拙耳”的论点进行反驳。

  一、视觉上的艺术“空白”

  感官是人类感受外界事物刺激的器官,有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等。白居易在《琵琶行》中抒写其眼所见、耳所闻、心所感,形成了视觉、听觉、心理感受上不同的艺术“空白”。视觉是物体的影像刺激视网膜所产生的感觉。人类通过视觉,能够获得对机体生存具有重要意义的各种信息。人所感知的外界信息有95%来自视觉,因此视觉是人类最重要的感觉。

  《琵琶行》中视觉上的“空白”首先表现在环境的渲染上,即秋天的枫叶、荻花和江月的精彩描写。开篇明意,以“枫叶荻花秋瑟瑟”“别时茫茫江浸月”揭示送别时令。秋风萧瑟,凄楚苍凉,诗人在江头饯别客人,寂寥无乐,心情压抑,愁眉不展。正如宋玉《九辩》开篇所云:“悲哉秋之为气也!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。”秋气为悲,形成“才子悲秋”的季节病,唐代刘禹锡《秋词》概括为“自古逢秋悲寂寥”,宋人柳永《雨霖铃》感叹“多情自古伤离别,更那堪冷落清秋节”。足见宾主此时郁郁寡欢的沉闷心情。在浩淼的江面上,只有枫叶、芦荻花在秋风中飘荡,一轮孤月浸在茫茫江水中。枫叶、荻花、江水、明月,寥寥数笔,惜墨如金,凄凉之景却凸现纸面,给人空旷、寂寥、怅惘的感觉,恰如其分地烘托出主客双方的失意、伤别,其内心的悲凉和凄惨,视觉上的感受直击读者的内心世界,给人无限的想象。在“裂帛”般的音响之后,美妙的琵琶声戛然而止,“东船西舫悄无言,唯见江心秋月白”,一切都归于静寂,唯有秋月映照江心。诗人不直接书写听众感受,而是通过点染环境,烘托人物感情:置身斯时斯境的诗人与弹者,他们同怀天涯沦落之感的心境如何,不难想见。而此刹那间宁静所构成的音响空白,给读者留下了涵咏回味的广阔空间,创造了苍茫无限、悲怆空灵的艺术境界。

  视觉上的“空白”其次表现在人物刻画方面。对于琵琶女,并没有工笔重彩的正面外貌描写和心理刻画,主要通过人物的动作、神态来展示其性格、心理。如“寻声暗问弹者谁,琵琶声停欲语迟”“千呼万唤始出来,犹抱琵琶半遮面”,十分贴切地表现了弹奏者的情态,既有羞涩又因难言之痛而不愿见人,给人以无限的遐想。当调琴后,她“低眉信手续续弹”,表明了她矛盾复杂的内心,激发读者的想象,也启发读者同诗人一起思考琵琶女的身世。一曲奏毕,琵琶女自诉身世,她是曾经红极一时的京城名伎,“钿头银篦击节碎,血色罗裙翻酒污”,表明了琵琶女当时的身份和地位。但她现在年老色衰,被命运无情抛弃,落得“门前冷落车马稀”的景况,反差之大不能不让人思索这一巨变的原因,并寄予深切同情。而诗人因任谏官时,直言敢谏,同情民间疾苦,创作讽谕诗,触怒了唐宪宗,得罪了权贵;后因上书请捕刺杀宰相武元衡的刺客,触犯了权贵的利益,被指责越职奏事,贬谪为江州刺史,复因《赏花》《新井》诗“甚伤名教”的诬陷,再贬江州司马。但在《琵琶行》中,白居易直接书写自己遭受贬谪,序云“元和十年,予左迁九江郡司马……是夕始觉有迁谪意”,诗曰“我从去年辞帝京,谪居卧病浔阳城”,对于无辜被贬的历史背景进行艺术处理,隐而不言,在文本设计的有关部分留置下艺术性“空白”,启发读者联想。谪居生活则描述如下:“浔阳地僻无音乐,终岁不闻丝竹声。住近湓江地低湿,黄芦苦竹绕宅生。其间旦暮闻何物?杜鹃啼血猿哀鸣。春江花朝秋月夜,往往取酒还独倾。岂无山歌与村笛,呕哑嘲哳难为听。”地势荒僻,环境恶劣,举目伤怀,真可谓“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语泪先流”。二者景象相互映衬,从视觉上让读者看到了两人的漂沦憔悴,转徙于江湖间的落魄不得志。状况和境遇不同,心境却极为接近,在视觉上奠定了整个文本的“空白”效果,充分展现了艺术性“空白”,为读者参与再创造提供了机会。   

        二、听觉上的艺术“空白”

  听觉是声波振动鼓膜所产生的感觉,它是仅次于视觉的重要感觉通道。唐诗中表现音乐精妙艺术的作品有很多,清人方世举在《李长吉诗集批注》卷一中云:“白香山‘江上琵琶’,韩退之‘颖师琴’,李长吉‘李凭箜篌’,皆摹写声音之至文。韩足以惊天,李足以泣鬼,白足以移人。”对白居易《琵琶行》、韩愈《听颖师弹琴》、李贺《李凭箜篌引》中的音乐描写,给予了高度评价,以之为唐代听乐诗三绝。

  《琵琶行》听觉上的艺术“空白”,主要体现在诗人对琵琶音乐的描绘和解读。“忽闻水上琵琶声”,如此对音乐敏感含蓄的表达,体现了诗人求音若渴的心情以及听到琴声后的惊喜,同时也反衬了在“呕哑嘲哳难为听”的日子里,内心的苦闷和压抑。琵琶女“转轴拨弦三两声,未成曲调先有情”,以音写心,即刻感化了宾主,高山流水,知音相对,其中隐含了多少无法倾诉的辛酸情感,给读者以广阔的思考空间和参与感情波动的余地。

  接下来,诗人和琵琶女一同转入了对音乐的欣赏当中,一个用情感和技艺演绎音乐,一个用想象和心灵诠释音乐。音乐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抽象艺术,而诗人却以其深厚的.文学功底把它成功地转化为语言。方世举评论白居易的《琵琶行》可以“移人”,很准确地形容了其行文的高妙。

  白居易对琵琶女弹奏的乐曲,进行出神入化的描写,主要是通过听觉感及的音乐来完成。“大弦嘈嘈如急雨,小弦切切如私语”,忽而沉浊密集,撼人心魄,忽而轻柔如丝,缠绵悱恻。“嘈嘈切切错杂弹,大珠小珠落玉盘”,清脆悦耳,圆润动听,在听觉上取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。之后有“间关莺语花底滑”的婉转与盎然,“幽咽泉流冰下难”的低沉与缓慢,“银瓶乍破水浆迸,铁骑突出刀枪鸣”的乐声骤起,高亢激越,把音乐向顶峰推进。然而正值此时,音乐突然“四弦一声如裂帛”,戛然而止,是高潮也是结束。

 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,诗人把心情融入到美妙的乐曲中,不惜笔墨大绘特写。直到琵琶音乐停止,主宾仍旧沉浸在琵琶女高超的技艺里无法自拔,“东船西舫悄无言”。这种情景与诗人谪居浔阳城,“其间旦暮闻何物,杜鹃啼血猿哀鸣”的景况形成了强烈反差,同时也造成了巨大的艺术性“空白”。读者在欣赏诗人精彩描绘的同时,也会于强烈的反差中投入感情,从诗人身上和琵琶女的弹奏中理解和体味乐曲中的纷繁意象。伴随着自己的人生体验,《琵琶行》从听觉的视角,采用多种细腻的表现手法,结合巧妙的艺术性“空白”的设计,对琵琶音乐之美予以展现,获得了空前的成功。

  三、心理感受上的艺术“空白”

  诗人饯别客人,苦于没有音乐相伴,在心理上的感受是“醉不成欢惨将别”,心情抑郁,胸中压抑。在欣赏琵琶女精湛的艺术时,琵琶女融感情于乐曲之中,用高超的技艺抒发人生的体验、挫折和苦闷,促使诗人联想到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所遭受的打击。此时,诗人认为琵琶女所奏音乐是在“似诉平生不得志”“说尽心中无限事”。琴声人化,琴表心,心写音,二者实现了共鸣。待到音乐行至凝绝不前时,心中的压抑与苦闷真正到了无处发泄的境地,所以有“别有幽愁暗恨生,此时无声胜有声”的结论。这是心理感受的一个高峰。诗人并未明写心情抑郁的程度,但从这些带有感情色彩的语句中,足以寻绎诗人的心理感受,给读者以无限的思索余地,留下了在心理感受上的“空白”。

  此外,从两人的生活与感受来看,一个是在不得宠中“去来江口守空船”,一个是在不得志中“谪居卧病浔阳城”,不同的境遇,相同的凄凉孤寂无处排泄;一个是在苦闷时“梦啼妆泪红阑干”,一个是抑郁时“往往取酒还独倾”,不同的表现,相同的幽怨愁苦无处诉说。因此诗人感叹“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”,诗人和琵琶女在情感上取得高度共鸣。有了这个心理情感上的共通基础,琵琶女“感我此言良久立,却坐促弦弦转急。凄凄不似向前声”,再弹一曲,把裹挟着满腔情感的乐曲发挥到了极致,达到了“移人”的艺术效果:“满座重闻皆掩泣。座中泣下谁最多?江州司马青衫湿”。

  对于白居易的诗歌评价,历来褒贬不一。清代宋徵璧《抱真堂诗话》有曰:“元、白体至卑,乃《琵琶行》、《连昌宫词》、《长恨歌》,未尝不可读,但子由所云:‘元、白纪事,尺寸不遗’,所以拙耳。”这种评价较为偏颇,显然有失公允。因此,探索白居易《琵琶行》中的艺术“空白”,对于正确认识、评价白居易诗也有意义。刘熙载《艺概・诗概》认为白居易诗歌:“常语易,奇语难,此诗之初关也;奇语易,常语难,此诗之重关也。香山用常得奇,此境良非易到。”足见白居易的诗歌绝非一般的平淡无味,而是在平实的诗歌语言中蕴涵着深刻的人生体验和情感。他的诗能够平中见奇,用意境自然生情,含而不露,隐而不显,耐人寻味。刘勰《文心雕龙・知音》有曰:“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,观文者披文以入情。沿波讨源,虽幽必显。”只有作者用情作文,读者才能为文所动而积极投入,探讨文章宗旨和深意。这种能够同时调动作者和读者双方感情的作品,才是成功的作品。所以,陈寅恪《元白诗笺证稿》这样评价《琵琶行》:“直将混合作此诗之人与此诗所咏之人二者为一体,真可谓能所双亡,主宾俱化,专一而更专一,感慨复加感慨。”如上所述,《琵琶行》并非“尺寸不遗”,而是存在较多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的艺术性“空白”,是运用“空白”写作的典范,仅从前文感官角度的分析就可见一斑。

  纵观《琵琶行》全篇,可谓深深触及读者的感情,多处留有艺术“空白”,使后人能在“空白”中徜徉,使其渲染的环境、刻画的人物、描绘的音乐,能在后世读者心中复活,使文本的意义更加丰富和深刻,从而在历史长河中流传。因此,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看,《琵琶行》能够流传至今,经久不衰,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,就是在文本中设置了艺术“空白”,吸引读者参与作品思想感情的传递和再创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