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犬情未了散文

　　参加完乃珊老师的葬礼，情绪难以平静：想到了开朗本色的乃珊；想到了默默奉献的尔纯兄；也联想到他们家的狗狗——Bobby与他们尚且剪不断理还乱，何况我们朋友之间？

　　十年前，乃珊家的Bobby在它一个月的时候就被抱了回来。那时的它只有手掌般大小，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，那憨态柔弱的样子让人怜爱。

　　数年后的一天。我上乃珊家里，Bobby已经长成小伙子一般，见了客人便牵衣拥腿甚是欢畅。尔纯兄嫌它碍事，将它关进了房里。Bobby并不示弱，一声长一声短的吵闹着要出来。于是乃珊开了房门，它迅即窜入客厅。乃珊警告说：不许乱跑乱动了，不听话就再把Bobby关起来！

　　Bobby果然听话。随即倚蹲在乃珊的脚边，张着两只黑宝石般的圆眼，静静地听着我们说话。

　　乃珊夫妇经常有活动要外出。每每碰到餐桌上有剩菜，他俩都会精挑细捡地给自己的Bobby带食物：“光吃狗粮不行，还要让它加点额外的营养。”他俩在外经常会打电话问小保姆，Bobby在家淘气吗？那语气，就像是家里留下一个孩子，不放心。这份关爱完全视Bobby为家里的一个成员。

　　天有不测风云。

　　快快活活的乃珊怎么瞬间就得了白血病？

　　她是2011年底住的医院。医生告诉尔纯兄，可能也就拖个一年半载。但躺在病床上的乃珊却颇为乐观。她对我说：等我病好了，我们又可以一起聚聚玩玩了。我敷衍着：那就等4月5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吧。乃珊很有信心地对尔纯兄说：老严，到明年4月份我的病肯定是会好了的。

　　4月间，乃珊的病情得到稳定，医生允许她出院，但是家里必须设无菌病房。设无菌病房，家里是不能饲养动物的。那么家里的Bobby将如何处置呢？

　　乃珊、尔纯夫妇俩怎么忍心让Bobby离开自己的家？于是就在贵都宾馆开了个房间设为无菌病房。然而日常起居送饭端菜总没有家里方便。思前想后，决定还是将无菌病房设在自己家里，这样对病人有利。对于Bobby，商议再三打算转送给一位老朋友（其实老朋友也是尽一份情谊）。

　　那天，尔纯兄将Bobby的衣物餐具都装进了一只拎包里。聪明的Bobby总围着包包转，可能是它觉得情况有些异样。待老朋友进来，Bobby就极其警觉，缩在墙角落里不动。

　　老朋友走上前去，呼唤着Bobby，伸出双臂想抱它；谁知Bobby一扭身，箭一般窜进卧室，躲入乃珊的床底下，屏息不动。任凭主人千呼万唤，就是不出来。

　　无奈，尔纯兄颇为心酸地对老朋友说：再缓个几日罢。

　　接连好几天，尔纯兄遛狗时总是喃喃道来：Bobby，妈妈病得这样重（私下里尔纯称呼乃珊妈妈、乃珊称呼尔纯爸爸），我实在没了办法。在你与妈妈之间，我只有舍弃你来保全妈妈了。Bobby，实在对不起……

　　Bobby回头瞪着黑宝石般的双眼，望着自己的主人：它能不能听懂家里的难处主人的心酸？它又是否承受得住人世间的生离死别？

　　几天后，又约了老朋友来接Bobby。这天一早，尔纯兄将那只拎包拿出来放在门口，试试Bobby的反应。不料Bobby异常平静，只是在那黑宝石般的双眼里，蒙上了一层泪花。尔纯兄不忍心在现场亲眼目睹Bobby的离去，他跑到了房间里不出来，静静地谛听着房门外何时会响起Bobby的啼叫。

　　然而，半个小时过去了，仍然鸦雀无声。他不由得开门出来，客厅已是人去楼空。这才知道懂事的Bobby已经悄悄地跟随老朋友走了。

　　等家里布置好了无菌病房，乃珊住了回来。虚弱的她也总是惦记着Bobby。于是，尔纯兄决定到老朋友处去一趟。临走前，告诉老朋友先将Bobby关在阳台上，自己在隐蔽处偷偷看上一眼便罢了。

　　当尔纯兄撩起老朋友家的阳台窗帘，想透过玻璃向外张望时，也不知道Bobby看见了主人抑或是闻到熟悉气味的缘故，它竟然用力地将爪子扑打着阳台门，高一声低一声地呼叫，急切而凄凉。

　　这叫声让尔纯兄没了方向：是开门相迎还是避而不见？开门相迎势必会近距离接触Bobby又让它难舍难分；避而不见终是狠不下这份心肠。

　　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较量。

　　最终，还是以妻子安危为重，毅然绝情地扭头离开。

　　路上，尔纯兄才发觉自己的泪水早已像断线珠子似的滚满脸颊。

　　多少个难眠之夜，让墙壁上的日历颇为艰难地一日日翻走。

　　此时的乃珊身体更为虚弱，连卧室到卫生间十来步的距离都要歇上一二回。尔纯兄心里明白：乃珊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。然而病中的她，仍然丢不开对Bobby的'思念。于是尔纯兄与老朋友联系，老朋友却不愿多提Bobby，这让尔纯有了不祥的预感。他也不愿意直接听到有关Bobby不祥的消息。在乃珊面前，只是用“Bobby很好”的话予以搪塞。其实，自从Bobby到了新的地方，食量每况愈下，不久便离去了。

　　经过了十六个月与病魔的抗争，2013年4月22日，乃珊终于走完了她人生最后的路程。4月28日是她的大礼；10月28日是她的葬礼。

　　在乃珊老师的葬礼上，尔纯兄说：乃珊走了，她到彼岸还有自己心爱的Bobby作伴；我面临的却是日日夜夜的悲伤与刻骨铭心的思念,内心的那份绝望寂寞从此与生命同在，只要活一天，它就在一日；但是，为了完成乃珊的长篇《好人家》、为了不负朋友们的宽慰与关爱，也是为了让乃珊放心安心；我将坚强、乐观地面对生活……

　　是啊，在人生路上，我们不知哪一眼，便是相遇；不知哪一刻，就是离别；从相遇到离别，人生许多许多事情都无法预见；人生路上始终交替着悲欢离合。再恩爱的伴侣，再欢快的人生，最终都将面对的是一个人的世界。

　　对此，你的解脱、我的放下，都准备好了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