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走于生命最深处散文

行走于生命最深处散文

　　我和我的村庄我从你的门前走过，天色已晚，一切的宁静归结于归巢的飞鸟圆满了一天的喧嚣。小河脉脉，蛙声四起，晚归的牛羊下了山岗。牧人不再扬鞭，是因为归家的路谁都知晓。袅袅炊烟里天幕欲合处有粗犷的呼唤传来，那就是我的村庄，在疲惫一天之后酝酿万籁俱寂的温馨。

　　于是，生命在彼此和谐中，注定要翻演苍生的历史。不过生命正好就是如此，在我们年年种树的山岗，在我们日日耕作的田野，辛劳和丰收很近也很远，我便在你的注视中渐渐长成一道与生命相和谐的风景线，在贫穷与困苦中体味着你厚重的施与。这就是你——我的村庄。

　　你知道土地的语言是喜还是悲，你知道老牛的耕作是苦还是乐，你知道播种的心情是甜还是涩。三五个老朋友，七八杯烧米酒，大碗盛着妻儿的希冀，扁担压弯的脊梁有一天吼一声连群山都渗透着粗犷，辛劳一生后遍野的庄稼便是你永远的遗嘱。

　　我爱我的村庄，因为我知道我注定就属于这片土地，属土地上老去了的祖先和仍旧劳作的父母。我的村庄啊！贫穷清洗了多少世纪，你依然是树的坚挺和根的执着，即便是风雨如磐霜雪如刀也难改你敦厚的音容。

　　如今春风又绿，我知道山川依旧、勤劳依旧、热血依旧，仔细拾取逝去的光阴，谁的深沉又能深沉过这脚下的土地，弥漫厚朴的乡音，乡音里流尚着桃花水杏花雨以及春雷滚过田野的欢欣，便是我们执着在世纪交汇处永不关闭的大门。母亲和我我的降生和苦难有关，当我和秋雨同时落地时，一位母亲，包括她暖怀中的婴儿，以风雨中赶路的脚步，在相互交错的阡陌上，解释着命运的主题。及至成长，有更多的日子，我便坐在乡村的风中，看云雀翻飞、燕子点水，我便不知道这一切是孤单还是忧伤。

　　在我幼时的感悟里，苦苦的咸菜和母亲的汗水以顽强的力量支撑着顽强的我，直到有一天我试图以忠贞的生命融入人间，去寻找通往幸福的捷径。但所有的生命之路均没有捷径，没有捷径的道路注定有更多的艰辛，便只有不停地走，直到二十年后的我，在某一日读母亲满头和苍老的面庞时，潸然泪下是因为她那始终关爱的'目光支撑着我的灵魂。

　　在所有的漂泊流浪过后，平静下来是想的就是家人，当这个想法产生时，我正在广东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打暑假工，大概是心境的缘故吧，不知怎的，突然就有了病，是那种四肢无力空虚难耐的虚脱。有病，便只有休息，独自一人躺在宿舍里，宿舍很潮很暗，并有一种郁闷总也挥不去。在生病的时候人总是很脆弱，那大约是夏末秋初之际，母亲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，母亲便打电话要我回家，当我回到县城时，她看着瘦小的我，我看着苍老的母亲，就这样我们会对视很久，她一辈子争强好胜，一辈子不说软话，一辈子不肯吃亏。这么一个强硬的人，却在此时泪水涟涟地拉着我的手反复莫着我的头。

　　回到家中，在母亲的照顾下，我的病渐渐的好转好，但几次我看见她躲着我偷偷流泪。

　　开学回学校时，我要母亲和我一去走走，带她看看外面的大城市，她却说不习惯城市的人多车多，放不下家里的活儿。我希望她能跟我合个影。但怎么劝都不肯，我百思不解其意，便只有放弃。后来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穿的太旧，怕给我丢人。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和母亲的合影，这应当是我二十多年来的一件憾事。后来还是我一个人去了学校，临走前将我的被褥拆洗了一遍。她送我到公路边，临上车时，她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话，竟让多年未曾流泪的我热泪盈眶。——你也不小了，该想的也要想了！

　　然而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里，谁又奈何得了？对于这苦衷我又怎能跟母亲说清，便赶快一个劲地点头，好让她以宽慰的心情回家。

　　那个夏末很热，整个季节几乎没有滴一滴雨，但我的心头却总飘着纷纷雨丝。哦，母亲！我知道你的衰老源自于我的成长，而我就成长在你勤劳的绿荫下，慢慢延伸着你忍辱负重的人格。多少次透过古老村庄的夜幕，你晚归的疲惫总写满岁月的苍桑。在你冬夜的火炉旁，我读懂家的温馨；在你平凡的劳作中，我理解背负的伟大。而那一刻我就沿着你的心路走来，拖着残腿却从没扶过拐杖；而那一刻我就随着你的目光走远，身微位卑也从没让灵魂低下，我便知道生活在你的影子中是一种悠长的幸福。

　　我的文章因为命运的安排，我只能在生活的底层写。尘世很深，我害怕有一天会被它染得市侩十足，而将每一位善良的人们拒之门外。所以我只有在生活的底层写，以我的善良，以我最朴素，最淳朴的思想，在冰冷的每一座城市里写下焊花四溅的句子。我歌唱那些为最低生存而流血流汗的人们，我歌唱那些创造了财富又无法享受财富的人们。我歌唱劳动中的爱情，那是一种牢不可摧的相依，没有卿卿我我，有的却是相濡以沫，并在最苦最累的地方闪烁人性里最美最美的光辉。我歌唱那些在贫困的山区里，为守留的儿童，点亮生活和希望的人民教师。他们没有很好的待遇，他们和守留的儿童一起吃睡，他们有的只是一颗仁爱的心。

　　因此，我只有写，在喝光一碗稀饭后，在和一口凉开水后，和着汗味为那些还没有被世俗污染的生命奉上一段童贞般的赞礼。

　　所以，读我的文章，最好在春天。三月的阳春，大地复苏，那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季节，是让人身不由己舒展四肢的季节，是让人心胸豁然开朗的季节，也是点瓜种豆充满希望的好季节。

　　最好在这个季节读我的文章，最好有和风，有细雨，有翻飞的乳燕，有桃杏花，有榆钱簇满枝头；最好有炊烟，有牧归的稚童和他们的柳笛声响在原野。喝完一罐茶，吸完一锅烟，吼完一段乱弹后，读我的文章，确切地说也就是读我。你随便一翻土地，我就向你走来，带着久违的泥土味；你往灶里添一把稻香，我就腾一下燃起，带着平凡的烟火色。

　　而那时候我就盛开在你的柴扉旁，和迎春柳一起金黄。而那时候我就飞翔在你的果园中，和蜜蜂一起酿蜜。

　　有时我跟在你的马后，是水草混合的味道。有时我站在你的地旁，是禾苗拔节的声音。更多的时候，我的诗绕在你耳旁，同你的山歌争一点粗犷和阳刚。

　　更多的时候，我的诗羞涩在你的嘴角，同你的笑一起灿烂。

　　所以，读我的文章，最好在春天。

　　因为我发芽在你的土地上。因为我开花在你的枝头里。因为我做窠在你的屋檐。因为我繁衍在你的五谷。所以，我将我的一切铺开来献给你，包括我的思想，以及我的死亡。行走在生命深处，我用我的文章作祭礼，直到我们共同的血液流淌成一条永不干涸的生命长河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