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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徐志摩诗歌的艺术特色

更新时间:2023-08-11 20:53:01 来源:高考在线

论徐志摩诗歌的艺术特色

  徐志摩不仅是20世纪二、三十年代中国诗坛上一位很有声望的诗人,也是一位颇有争议的传奇人物。由于种种原因,在对他的诗歌评价上却有很大的反差,其根本点就在于对徐志摩诗的认识上。徐诗内容斑驳陆离,思想复杂;语言浅显,多用口语,感情奔放;形式多变,追求艺术技巧。有人立足徐诗的艺术技巧与细腻感人的语言,提高徐诗的地位;有人则把思想复杂,内容斑驳陆离作为批评徐诗的主要依据,从而否定徐诗的价值。本人认为,以上内容既包含了徐诗的不足,同时也显示出徐诗的个性,离开了这些特点,徐诗就失去了它的独特风格。

  徐志摩共有四部诗集。《志摩的诗》是徐志摩自己编先的第一个诗集,大致是:抒发理想和表现爱情的;暴露社会黑暗和表达对劳苦人民的同情的;探讨生活哲理的;以及写景抒情的。《翡冷翠的一夜》是徐志摩的第二个诗集,这个诗集在艺术技巧上如闻一多说的“确乎是进步了”。对诗的形式技巧更加注意推敲,除了在诗式上更多样化,什么对话体,打夯歌、豆腐干式;既有叙事,也有抒情,他也醉心于诗的音节与格律。《翡冷翠的一夜》后,徐志摩又出了两本诗集:《猛虎集》和《云游》。在《猛虎集》和《云游》中,出现了内容和形式很不统一的状况,大部诗歌的内容是这样空泛和贫乏,但却越来越追求形式的整饬和美观,不论在诗行的排列,音韵的铿锵,节奏的明晰,用词的推敲上都较前几个诗集有了变化和发展。对此,茅盾有过很恰当的评论:“圆熟的外形,配着谈到几乎没有的内容,而且这淡极了的内容也不外乎感伤的情绪——轻烟似的微哀,神秘的象征的依恋感唱追求:这些都是发展到最后一阶段的现代布尔乔亚诗人的特色,而志摩是中国文坛上杰出的代表者”(《徐志摩论》)。存在必然有其合理性。我们的世界是多样性的世界。文学世界也是如此。正因为多样性,我们的世界才变得如此美丽,也正因为文学的多样性,文学才会变得如此变幻。对徐志摩的诗,我们应本着宽容与尊重的态度来看,它应该是现在代诗坛中一朵永不凋零的鲜花。

  胡适之在《追忆志摩》中指出:“他的人生观真是一种单纯的信仰,这里面只有三个大字:一个是爱,一个是自由,一个是美。……他的一生的历史,只是他追求这个单纯信仰实现的历史。”(《新月》四卷一期《志摩纪念号》)徐志摩是个单纯的人,他的思想是多变的,没有一个恒一的政治理念。从这个方面我们应该说,徐志摩是个小资产阶级文人。因此,我们不能简单的用阶级划分法来评价徐志摩的诗,而应该从人性的角度出发,来探寻徐志摩的诗歌特点。

  一、 注重艺术技巧,创设意境,善于比喻。

  1、意境优美,回味无穷

  徐志摩作诗就十分注意意境,《志摩的诗》中大部诗作,形成他独辟的艺术境界,如《雪花的快乐》,作者把对理想的追求的主观感情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,从而化实景为虚境,创出了一个优美的艺术境界:

 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,

 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,

 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——

  飞扬,飞扬,飞扬,——

 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。

 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,

 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,

 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——

  飞扬,飞扬,飞扬,——

  你看,我有我的方向!

 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,

 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,

 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——

  飞扬,飞扬,飞扬,——

  啊,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!

 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,

  盈盈的,沾住了她的衣襟,

 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——

  消溶,消溶,消溶——

 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!

  读这首诗很易令人想到茅盾的一句话:“不是徐志摩,做不出这首诗!”(茅盾《徐志摩论》)茅盾在三十年代即说:“我觉得新诗人中间的志摩最可以注意。因为他的作品最足供我们研究。”(《徐志摩论》

  《雪花的快乐》无疑是一首纯诗(即瓦雷里所提出的纯诗)。在这里,现实的我被彻底抽空,雪花代替我出场,“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”。但这是被诗人意念填充的雪花,被灵魂穿着的雪花。这是灵性的雪花,人的精灵,他要为美而死。值得回味的是,他在追求美的过程丝毫不感痛苦、绝望,恰恰相反,他充分享受着选择的自由、热爱的快乐。雪花“飞扬,飞扬,飞扬”这是多么坚定、欢快和轻松自由的执著,实在是自明和自觉的结果。而这个美的她,住在清幽之地,出入雪中花园,浑身散发朱砂梅的清香,心胸恰似万缕柔波的湖泊!她是现代美学时期永恒的幻像。对于诗人徐志摩而言,或许隐含着很深的个人对象因素,但身处其中而加入新世纪曙光找寻,自然是诗人选择“她”而不是“他”的内驱力。

  2、音乐结构完美统一

  徐志摩是主张艺术的诗的。他深崇闻一多音乐美、绘画美、建筑美的诗学主张,而尤重音乐美。我们再来看他的名篇《再别康桥》:

  轻轻的我走了,

  正如我轻轻的来;

  我轻轻的招手,

  作别西天的云彩。

  那河畔的金柳

  是夕阳中的新娘

  波光里的艳影,

  在我的心头荡漾。

  软泥上的青荇,

 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;

  在康河的柔波里,

 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

  那树荫下的一潭,

  不是清泉,是天上虹

  揉碎在浮藻间,

 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。

  寻梦?撑一支长篙,

 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,

  满载一船星辉,

 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

  但我不能放歌,

 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;

  夏虫也为我沉默,

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!

  悄悄的`我走了,

  正如我悄悄的来;

  我挥一挥衣袖,

  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
  他甚至说:“……明白了诗的生命是在它的内在的音节(Internal rhythm)的道理,我们才能领会到诗的真的趣味;不论思想怎样高尚,情绪怎样热烈,你得拿来澈底的‘音乐化’(那就是诗化),才能取得诗的认识,……”(《诗刊放假》)。反观这首《再别康桥》:全诗共七节,每节四行,每行两顿或三顿,不拘一格而又法度严谨,韵式上严守二、四押韵,抑扬顿挫,朗朗上口。这优美的节奏象涟漪般荡漾开来,既是虔诚的学子寻梦的跫音,又契合着诗人感情的潮起潮落,有一种独特的审美快感。七节诗错落有致地排列,韵律在其中徐行缓步地铺展,颇有些“长袍白面,郊寒岛瘦”的诗人气度。可以说,正体现了徐志摩的诗美主张。

  该诗最后一节以三个“悄悄的”与首阙回环对应。潇洒地来,又潇洒地走。挥一挥衣袖,抖落的是什么?已毋须赘言。既然在康桥涅槃过一次,又何必带走一片云彩呢?全诗一气呵成,荡气回肠,是对徐志摩“诗化人生”的最好的描述。胡适尝言:“他的人生观真是一种‘单纯信仰’,这里面只有三个大字:一个是爱,一个是自由,一个是美。他梦想这三个理想的条件能够会合在一个人生里,这是他的‘单纯信仰’。他的一生的历史,只是他追求这个单纯信仰的实现的历史。”(《追悼徐志摩》)果真如此,那么诗人在康河边的徘徊,不正是这种追寻的一个缩影吗?

  二、 瑕瑜互见,阳春下里相杂。

  徐志摩作为近代著名的诗人,其成就不可低估,但徐志摩的诗歌创作中,存在着几个致命的硬伤.一、太注意诗歌的形式,有时过之而不及,造成内容服务与形式;二,渲染的情感太柔弱,是个人纤弱灵魂的呻吟。在此,本文仅就徐志摩诗歌内容作一浅探。

  徐志摩思想之复杂早有定论。他的本性是浪漫的不受拘束的。因此,他的思想并无一恒一观念,这就造成他的诗歌内容斑驳陆离,瑕瑜互见。关于他的诗歌内容也正是他成为当时及后人争议的聚点。个人认为,如果说现代诗的本质就是诗人穿越现实去获取内心清白、坚守理想高贵(传统诗是建筑于理想尚未破裂的古典主义时代的。),那么,对徐志摩诗歌内容我们就可以更好更公允的的看待了。

  1、文字灵动,情感纯真

  沙扬挪拉一首

  赠日本女郎

 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,

 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,

  道一声珍重,道一声珍重,

 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——

  沙扬娜拉!

  这首诗最初的规模是18个小节,收入1925年8月版的《志摩的诗》。再版时,诗人拿掉了前面17个小节,只剩下题献为“赠日本女郎”的最后一个小节,便是我们看到的这首玲珑之作了。《沙扬娜拉》多的是浪漫诗人的灵动和风流情怀。诚如徐志摩后来在《猛虎集·序文》里所说的:“在这集子里(指《志摩的诗》)初期的汹涌性虽已消减,但大部分还是情感的无关拦的泛滥,……”不过这情实在是“滥”得可以,“滥”得美丽,特别是“赠日本女郎”这一节,那萍水相逢、执手相看的朦胧情意,被诗人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。

  诗的伊始,以一个构思精巧的比喻,描摹了少女的娇羞之态。“低头的温柔”与“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”,让人感到一股朦胧的美感透彻肺腑,象吸进了水仙花的香气一样。接下来,是阳关三叠式的互道珍重,情透纸背,浓得化不开。“蜜甜的忧愁”当是全诗的诗眼,使用矛盾修辞法,不仅拉大了情感之间的张力,而且使其更趋于饱满。“沙扬娜拉”是迄今为止对日语“再见”一词最美丽的移译,既是杨柳依依的挥手作别,又仿佛在呼唤那女郎温柔的名字。悠悠离愁,千种风情,尽在不言之中!

  这诗是简单的,也是美丽的;其美丽也许正因为其简单。诗人仅以廖廖数语,便构建起一座审美的舞台,将司空见惯的人生戏剧搬演上去,让人们品味其中亘古不变的世道人情!这一份驾诗驭词的功力,即使在现代诗人中也是罕有其匹的。而隐在诗后面的态度则无疑是:既然岁月荏苒,光阴似箭,我们更应该以审美的态度,对待每一寸人生!

  2、以丑入诗,情感过度渲泄

  如果说这首小诗是徐志摩诗中的精品,给人以美的享受。那么,在他的另一些诗歌里却又流露出一种颓废、消极、灰暗的格调。有的甚至以丑入诗,多了无奈的叹息或者歇斯底里的直叫。

  残破

  一

 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:

  当窗有一团不圆的光亮,

  风挟着灰土,在大街上

  小巷里奔跑:

  我要在枯秃的笔尖上袅出

  一种残破的残破的音调,

  为要抒写我的残破的思潮。

  二

 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:

  生尖角的夜凉在窗缝里

  妒忌屋内残余的暖气,

  也不饶恕我的肢体:

  但我要用我半干的墨水描成

  一些残破的残破的花样,

  因为残破,残破是我的思想。

  三

 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,

  左右是一些丑怪的鬼影:

  焦枯的落魄的树木

  在冰沉沉的河沿叫喊,

  比着绝望的姿势,

  正如我要在残破的意识里

  重兴起一个残破的天地。

  四

 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,

  闭上眼回望到过去的云烟;

  啊,她还是一枝冷艳的白莲,

  斜靠着晓风,万种的玲珑;

  但我不是阳光,也不是露水,

  我有的只是些残破的呼吸,

  如同封锁在壁椽间的群鼠

  追逐着,追求着黑暗与虚无!

  诗题叫“残破”,世界残破得只剩下黑暗、恐怖,而人也只能活得象老鼠,这人生自然也是残破的。残破的人生是由残破的社会造成的,诗人正是用个人的残破批判残破的社会。作者选择“夜”作为抒情总起点,但是并没有沦于模式化的比附,因为全诗用各种夜的具体意象充实了夜这个意境之核心,使全诗形成了整体性的意境。值得注意的是作者选择夜的意象,不仅出于审美的安排,还体现了一种深层的文化无意识,即宿命论。夜的展开必然以黑暗为基调,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选择生存的空间,却无法逃离时间,时间宿命地把人限制在白天和夜晚的单调的交替循环中,逃离时间即等于否定生命。作者用人与时间的关系注释个体与社会环境的关系,这种认识或安排表现了诗人对个体无可选择的悲哀、对社会的绝望。

  当然,诗人有权利借助文字泄渲内心的独白。这首诗我们只能感到前途的绝望,还不能说是徐志摩诗中的败笔。但如《猛虎集》第一首《我等候你》,描绘的是一个痴情的男子等候情侣赴约时的内心活动,诗中有这样的句子:

  你明知道,我知道你知道,

  你这不来于我是致命的一击,

  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阳春,

  叫坚实如矿里的铁的黑暗,

  压迫我的思想与呼吸,

  打死可怜的希冀的嫩芽,

  把我,囚犯似的,交付给

  妒与愁苦,生的羞惭

  与绝望的惨酷。

  这种情调很不健康,也不是一个真正想追求幸福、美满爱情的男子应有的。这首诗已不能称之为优雅的小夜曲了。可接下来的内容诗人肉麻地表白:

  痴!想磔碎一个生命的纤维

  为要感动一个女人的心!

  想博得的,能博得的,至多是

  她的一滴泪,

  她的一阵心酸,

  竟许一半声漠然的冷笑,

  但我也甘愿!即使

  我粉身的消息传给

  一块顽石

  ,她把我看作

  一支地穴里的鼠,一支虫,

  我还是甘愿!

  如此庸俗低下、自作多情的唠叨,既无意境,亦无美感,唯一可见的,倒是诗人日趋枯窘的思想,日渐消沉的意志。

  同时,一个诗人,创作的来源是他身边的社会。故而,不可避免的要被打上时代的烙印。徐志摩作为现代诗坛上一位著名诗人,他有他的成功之处,也有他的不到之处。时至今日,我们应该以公允的眼光,客观的评价来对待这样一名诗人。诗人要有激情,写诗是要有激情的。没有激情就不能成为诗人。但正因为象徐志摩这样一个感情四外冲溢的诗人,有了激情,就往往"什么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指顾间散作缤纷的花雨",其结果,自然形成了瑕瑜互见,良莠交织的"残破的花样"。对于那个时代,那个时代的诗人,应该说是很自然的。今天,我们再读徐志摩的诗歌,不能就诗论诗,也不能就人论人,应该用唯物主义的观点,客观的评价,这应该是本文的的一个目的。